們走的時候忘了關燈？”封人盛說。

“不會”，季寧思又敲了敲門，“放著大瓦數的燈自個兒亮一晚上，老板怕是要為電費哭死在廁所，應該還有人。”

封人盛剛想說萬一人家不差錢呢，門就發出哢噠一聲，從裏面隙了條一掌寬的縫，三角眼的中年女老板露出半邊臉，嘴角往下耷拉著，標準的不爽臉，用本地方言說：“儂買酒哇？今遭木了，快走快走，無（我）要休息。”

“能不能通融一下，我們買完就走。”季寧思聽得懂大部分這裏的方言。

聞言老板娘更加不開心，看他們就跟看上門催債的一樣，“儂咋個這麽煩哦，說了木有就是木有，走走走！”說著要關門。

屋裏忽然傳出砸東西的聲音，季寧思微微皺眉，“有生意都不做嗎？”

“不做不做……”老板娘煩躁的擺手，馬上要關上的門卻被裏面的一只大手擋住，男人粗獷的聲音從門裏傳出來：“送上門的生意都不要，你這娘們兒有病吧。”說的不是滬地的方言。

門被大打開，這才看清裏面除了老板娘和那個說話的男人，還有三個小弟模樣的混混，擠在屋裏小得可憐的爛木頭桌子邊。他們手裏各自拎了一根手臂粗的軟膠管，看見門外人，玩似的在手裏掂了掂。

要再看不出是怎麽回事，季寧思就算白在外頭混了二十多年了。她不動聲色的捏捏封人盛的手，封人盛就跟電到一樣，但明白此刻情況特殊，不能有什麽奇怪的表情，於是回握住她的手。

“老板，看你沒空，那就算了，我們下次再來。”季寧思就這麽牽著封人盛準備往回走。

“誒！”膀大腰圓的男人一伸手，攔住二人的去路，“想走就走，你當這裏是你家啊。”

“我們只是買個酒而已。”季寧思心知他是故意找茬，不硬氣點，這事兒還沒完了。

“買個酒你們還有理了？說買就買，說不買就不買，把她當猴耍嗎？！”男人沖他的小弟們使了個眼色，三人懶散的站起來，表情刁刁的走過來。

季寧思心說大哥你這邏輯沒毛病。“你什麽意思？”

“把酒買走，否則……你看著辦。”

老板娘氣得眼眶都發紅，用軟軟的滬地方言指責季寧思：“無叫儂們快走，就是不聽，現在好了哇，走不了！”急得都快哭出來。

季寧思見不得女人哭，沖混混們揚了揚下巴，面無表情的說：“帶路，買酒。”

男人一把推開老板娘，瞪了眼季寧思，和小弟們朝儲酒的大屋子走去。

封人盛捏了季寧思的手，季寧思回頭，見他緊皺眉頭，心中默默嘆了口氣，小聲耳語：“你什麽話都別說，我來。”安撫的反握了他的手。

【四零】心跳

老板娘嘴裏咒著人，不情不願的開了存酒屋的門。那三個小弟叫了男人一聲哥，沒聽清是付哥還是虎哥，暫且管他叫付哥。

屋裏所有的節能燈都被小弟打開，老板娘肉疼的罵了句。燈光照明下，能看見一個教室大小的地兒堆滿了有些泛黃的白色酒桶，酒的香味濃烈到刺鼻。

付哥伸出手，小弟會意的給他點了支煙，老板娘又罵小心點燃了酒桶。“要哪個年份的？”

季寧思一眼掃過去，看見藏在一個大桶背後的小桶，“就那個。”

小弟搬過那桶酒，放在角落的木架子上，付哥擰開桶蓋一聞，咧嘴笑了笑，“會挑，起碼五十年。”

季寧思默默翻了個白眼，這家酒廠的歲數怕是都超不過二十年，五十年的酒？唬弄誰呢。

付哥吐了個煙圈，說：“上年份的酒都挺貴，茅臺一小瓶都要上千，看你們也不像有錢的，我給算便宜點，一斤一百。”然後他蓋上蓋，掂了掂，“嗯——有個十斤。”

“大哥，你怎不去搶啊？”季寧思都快被他氣笑了，“18一斤的酒你賣一百，五斤的小桶你說十斤，大哥，這玩笑過分了。”

“怎麽跟付哥說話的！”旁邊一個瘦成柴火的小弟拿手裏的軟膠管指著季寧思。

封人盛跨一步上前，擋在季寧思的前面。

瘦小弟陰陽怪氣的笑笑，“你是她男人？”

封人盛仗著裏沙給他畫的黑道妝，回憶演邵堂時的痞裏痞氣，回應了一個十分不屑的眼神，說：“我是她的朋友，請收好你的東西，這樣指著別人非常不禮貌。”

“禮貌？哈哈哈”，瘦小弟看向他大哥，“付哥，他說我們不禮貌。”

付哥彈掉煙灰，往旁邊的木架上一坐，露出一口大黃牙，“容我禮貌的問候您的家人一聲，去您娘的狗屁！一句話，買不買？”

“不買。”季寧思按住封人盛掏包的手，“要買也只認老板的價。”她看向老板娘，“你說這桶多少錢？”

老板娘紅著眼，抓著衣角，“九十……”

咚——

付哥一腳蹬翻面前的大空桶，發出刺耳的聲響，完事笑了笑，“不好意思，去您娘的大酒桶，繼續說啊，您繼續。”

老板娘被這聲巨響嚇得一個哆嗦，整個人緊繃成一條弦，只要再有什麽風吹草動她就能爆發出來。

“說啊，多少錢？”付哥就跟盯上骨頭的癩皮惡狗一樣。

“一……千，儂……儂們要怎樣我不管了！”

“聽到沒？”付哥嘚瑟的搖搖腿，“要麽給錢，要麽叫人來給錢。”

季寧思面無表情的站著，封人盛擺了個冷酷的姿勢站著，看似平靜的兩個人的心理活動卻截然不同。

封人盛的內心戲很足——

這是在挑事吧？一定是！突然有點小激動，長這麽大第一次遇見真?流氓！實不相瞞，曾經上過跆拳道苗苗班的我，從未把理論運用於實踐中，這次能有這個實踐的機會，首先我要感謝我的助理，沒有她我也不會來到這個鳥不拉屎狗不下蛋的地方，其次，我要感謝對面的朋友，你們好嗎？沒有你們的作死，我也找不到人練手，謝謝，九十度鞠躬！

季寧思的想法就簡單了——

嘁，跟我要錢？找打！

她這麽想著，也這麽做了。

只見季寧思氣勢十足的扳開擋面前的封人盛，二話不說一拳頭幹到付哥的鼻梁骨，發出“嗙”一聲巨響。

“容我禮貌的問候您一句，去您娘的！”季寧思啐了一聲，“還不快跑！”拉起封人盛的手，撒丫子就往外跑。

封人盛懵逼三連問，我是誰？我在幹嘛？發生了什麽？

付哥嗷一聲慘叫，小弟驚恐的指著他的鼻子，“付哥，血！你流血了！”

付哥下意識一抹，好極了，半張臉糊了個紅火，手上紅彤彤一片。

老板娘只瞄了一下就白眼一翻，暈死過去。

“還楞著幹嘛，給我追！ ！ ！我操！我今天要弄死他們！ ！”

季寧思嘭一聲摔開門，鐵樓梯三步並作兩步的往下邁，踩出鐺鐺的金屬聲，一下樓就沖向來時的小巷窄道，左拐右拐的隱沒蹤影。

封人盛從未想過自己的大長腿派上用場是在這種時候。

“別停下，跟我走。”季寧思不回頭的說，“繞兩個圈他們就找不到我們了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之前沒意識到，現在跑路帶起冷風，才發現手上的溫度有多暖，封人盛心猿意馬了一瞬。

“等一下！”

季寧思帶著跑了許久，突然止步。

“怎麽了？”

“我……們好像迷路了……”季寧思喘了兩口大氣平覆呼吸。

從一條比窄道還要窄的路竄進來後，一直貼著居民屋朝左跑，跑著跑著就到了現在這個死胡同。

季寧思生無可戀，“一打二，你可以嗎？”

封人盛笑了，“我一打四！”

季寧思松開他的手，叉住腰歇氣，“沒跟你開玩笑，一會兒，你看準時機，找個地方躲著，拿個什麽東西護住臉，你和我不一樣，你是靠臉吃飯，不能不要臉。”

“我不靠臉，我靠才華。”封人盛糾正。

“好好好，才華才華。”季寧思敷衍一句，低頭找東西。

“找什麽？要幫忙嗎？”

她從一堆打濕的柴火棍裏挑了根幹凈點的，“就它了。”說著雙手握住揮了揮，“這個重量合適，致殘不致死，最多蹲半年。”

看她做這個動作，封人盛覺得有點滑稽，“你打他幹嘛？大不了給他點錢把事情了結。”

“所以說你們貴公子不適合這種地方。”季寧思把柴火棍杵地上，雙手撐在棍上，“那種人，你只要讓他嘗到了一點甜頭，他就會像綠頭蒼蠅一樣，叮著你不放，想方設法找到你的弱點，好供他混吃一輩子。”

“我可以報警。”封人盛拿出手機。

吹了冷風，季寧思平靜如初，“你知道這兒的片警罩著誰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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